夏雨晴大二那年,刘宇鹏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跑到北京来找了一份工作。
那时候夏默终于被舒颖追上,而她开始没完没了地打工。她周末的工作是在超市发样品,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里,守在一口油锅前,烟雾缭绕地翻几只煎饺。盘子里的样品被人拿完了,前面有时候就有人排队。那一天她眼角的余光看见台子前有个人影挡住光线,就说:“顾客您好,可能还要等三分钟。”
一抬头,她看见的却是他,头发剪掉了,也没有他常歪戴着的棒球帽,只穿了一身学生样的T恤和牛仔裤,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她的台子前挡住别的顾客,身后还拖着一只大行李箱,看见她抬头,一张挺严肃的脸忽然咧开嘴笑。
后来他告诉她,他师傅来北京的酒店就职,他也跟了来,在酒店谋了个职位,刚刚坐高铁抵京,下了火车跑去学校找她,听她的同学说她在超市打工,干脆一鼓作气找过来。
偌大的北京城,他也只有她这么一个熟人。不管如何,老乡上京来认亲,地主之谊总是要尽。他来找她,她把兼职都调到平时的晚上,周末就带他去逛故宫,颐和园,动物园,以及许多她来京两年也还未曾踏足的景点。
等到八达岭也逛完了,已经到了春日放晴的时候。刘宇鹏有好几周音讯杳无,她以为导游终于做到告一段落,周末又回超市去打工,没想到十点钟下班,却又在门口遇见他。他说有话要讲,正好她也有,所以就引他到对面的麦当劳坐下。
麦当劳这地方,也曾经是她眼里象征文明的图腾柱。村里当然没有麦当劳,县城里也没有,她第一次吃汉堡还是进了大学以后,现在她坐在这里,头顶的灯光闪耀,四周的食客都衣着鲜亮,她竟然也觉得稀松平常了。
刘宇鹏在她对面坐下,递给她一杯草莓奶昔。她即刻推了回去:“我不喜欢甜的,你自己喝吧。”
他似乎一脸惊讶,好像说哪有女孩不爱甜的?不过也没说什么,把自己面前的那杯可乐递给她。她这才注意到,他似乎一脸倦容,头发长得有几分凌乱,身上随便套了一件外套,里面还是西点师白色的制服。
他大概误会了她探索的目光,解释说:“这阵子忙,师傅接了几个私活儿,我去帮忙了,没空找你玩儿。”
她在心里腹诽,她哪有时间整天玩儿,幸好他没空,但愿他永远没空。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她手心里。她也是愣了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他说:“最近跟着师傅加班赚了点小钱……随便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看他那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别扭模样,突然会过意来,顿时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立刻把盒子塞了回去,断然说:“我不能要。”
他反而一扫别扭,直视她大声问:“为什么不能要?”
夜已深,餐厅里没几个客人,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就在左近,说话大声一点仿佛整个餐厅的人都听得到。她镇定了一刻,压低了声音才说:“你别这样,别对我那么好。”
他反而更大声,简直要拍案而起:“我想要对你好,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她那一番准备了好久的话浮上心头,可话到了嘴边,大庭广众之下,又觉得难以启齿,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最后还是只好直说:“刘宇鹏,我和你不是一路的人。”
他一脸愤怒地反问:“怎么不是一路人?我们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你家就在我家隔壁。如果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你和谁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