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学放下掀开窗帘的手,皱眉道:“此地人心已经如此不堪,等交接完毕,我定要嘱咐前来上任的官员好好整顿。”
“就你们当官的事多。”坐他对面的太监对这个新晋的探花,京中文坛中吹捧的文胆颇为不屑,这人一路上每到一地都要下去乱转,说是什么采风,回来后就人心不堪、武人乱政一类的话不离嘴,让人厌烦。
这个太监眯着眼睛说道:“我说周大人,莫要忘记了走前太后嘱咐的话。”
这个在京城里也算数的着的大太监钱安逸说道:“走的时候太后可是交代了,咱们此去,只是辅佐程太师管好民生,不要去了左一个不对右一个不准的找事。程太师那可是陛下的老师,太后的姐姐,她在京师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现在猫才出京几天啊?一群小老鼠倒是开始商量怎么给猫系铃铛了。”
说完了,这位大太监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周兴学,发出了一阵从鼻孔喷出的晒笑。说句实话,他烦这人很久了,每次溜出去都说自己是采风,前几次还像那回事,可后几次回来累的跟赶了几十里路一样,浑身一股子脂粉味,还好意思说别人人心不堪?
他才不承认是因为嫉妒!
周兴学脸色难看,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道:“其实也是彼此彼此,我不信钱公公也希望程青云在京师呆着,那三百块一个的馒头总是比三块钱的馒头香的。”
钱安逸也不否认,说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好好伺候好那位姑奶奶,让她在外面玩的开心点,别想着回去。真把这位弄火了,拎了刀上来把咱俩砍了,你看有人管吗?”
周兴学摇头说道:“公公这就想的岔了,你想,程青云现在还没回京是为什么?还不是东三省尚不安稳?怕她一走北盟打过来难以抵抗?若是咱们全力配合,让她把东三省经营成铁桶一样,她开开心心回京了,咱们...还开心的了吗?再说,这是程青云又不是沐银瓶那个魔女,这位可没一言不合就取人脑袋的习惯,她是讲道理的,既然讲道理,就好办了,君子可欺之以方。”
钱安逸上下打量了下周兴学,叹道:“难怪我们斗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你看这肠子七拐八绕的,啧啧~那你把办法说说,咱家听着呢。”
看着面前的太监上了钩,周兴学笑了,说道:“这个简单,圣旨上的东西说的都是正大光明之事,咱们就老老实实宣读,太后私下交代的那番话,咱就没必要通传了,只要太后的这番话没传到程青云耳朵里,里面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她既然管不了派来的官员,到时候来的人给她添点堵让她在东三省慢慢折腾去吧,她现在这么大的岁数,能折腾几年?还是东三省这种苦寒之地。到时候,咱们不都省心了吗?”
钱安逸有些犹豫,他身为太监依仗的无非就是皇家的信任,太后正是信任他才让他传这种不能放于明面上的消息...
周兴学看出他的犹豫,连忙说道:“派来的官员,有三成人选由公公来定,再说太后为人仁慈,向来好说话,哪怕万一是知道了,最多也就罚公公去守祖陵,再说你这次帮了忙,难道内阁的诸位宰辅会不记得?早晚有起复的一日。”
钱安逸咳了一声,说道:“太后的话也未免有些不合祖制,再说仙人都是云端上的人物,让她们管些俗事也不太好,既然如此还是让程青云她老人家少操些心吧...我要五成!”
周兴学连忙答话道:“五成!就这么定了。”看着面前一脸得色的太监心中暗自鄙夷。
放下心来的周兴学想起来之前他的座师跟他叮嘱的话:“这次前去,万万不能让新政重新推行,先帝当年推行新政时,何等斯文扫地,至今依然遗祸无穷,你也是士绅出身,想必也是受害匪浅,若不是老天开...若不是先帝驾崩的早,那一套检察制度实行下来,我们那还能贪...那还能弘扬正气,教化万民?”
周兴学暗自发狠,不用老师说他也忘不了当年家里被逼一体纳粮时父亲的气愤,他家也是耕读传家的老牌士绅,哪怕是当年前朝四仙夺嫡,天下大乱,哪路乱军不是对读书种子客客气气?
偏偏这位不但动起手来毫无忌惮,还用一套自己的办法来步步紧逼,愣是通过一群寒门穷小子把粮食给收上去了,把父亲气的一天没吃饭,直到晚上借故鞭死了一个长工才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