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的身子到底是经不住的。不过一会儿,阮长卿便又有些发寒。她扶着妆台起了身,正要回去木床上躺躺。屋子外头又响起来了敲门声响。

    “阮姑娘,该吃粥了。”

    阮长卿立在原地恍惚少许,这声音熟悉又有些许陌生。上辈子,阿十陪了她十余年,一直在她身边照料,像亲人一般。她喉间莫名哽咽了一下,撑着身子去拉开了房门。

    阿十果真立在门外。

    十三岁的阿十,面容恬静,瘦弱得像只小猫。因家中排行老十,得了这个名字,家中不济养不活那么多儿女,她方才被父母卖来了金妈妈这里为婢。

    阿十面上担忧,直问着,“姑娘怎么下了床?该好好躺着。金妈妈方才吩咐了阿十,姑娘的药食日后都由阿十来打点了。”

    阮长卿淡淡抿了抿唇,拉起阿十的手来,“多谢阿十。”说完,乖顺依着阿十,被她扶回去了床上坐好,喝粥、吃药。

    阿十手艺很不错,上辈子也是如此。只因得人勤奋肯学,跟着厨房里的胖娘,做什么都像八、九分。粥里特地加了些许肉碎,好似还有蘑菇碎。冬日里蘑菇难长,该是找来的干货泡起的。

    阿十见她喝着粥,边陪着她说话,“这肉碎胖娘收拾得紧,阿十好不容易才从她手里翘来的。姑娘身子不好,多得滋补。平日里就算了,今日还听闻姑娘咳了血。更是要好生养了。”

    阮长卿笑了笑,温声道,“阿十真是有心。”

    “姑娘同我头上的九姐姐一样,身子不好,阿十看不过去。”阿十说着也笑了,怀里翻出个雪梨来,“这蘑菇和雪梨都是六子哥找来的。六子哥说,蘑菇给姑娘开开胃口,雪梨能治咳喘的,一会儿用炭炉子温热些,再给姑娘吃,不好凉着了。”

    阮长卿放下粥碗,方才接来阿十手中的雪梨。雪梨皮色均匀,似是精心挑选过的。

    六子…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

    刚被府衙送进来风月楼那日,楼里姑娘们脸色不耻,阮长卿是来与她们分一杯羹的,瞧着便觉着不爽。竟有人起了心思,趁着无人看见,伸脚将她绊倒。那时候扶着她起身的人,便是龟公六子。

    之后她病弱卧榻,莫说医药,吃食也无人照料。金妈妈多顾着那些赚钱的姑娘,顾不上她。唯六子一早找了阿十来照料她。后院里龟公们行动不便,六子在外,寻了林大夫,又买药材,虽是问金妈妈讨要的钱。可这份恩情,多是难得。

    阮长卿目光怔了怔,忽的想起来什么。如此怜惜她的人,上辈子却去得早。她还未来得及谢谢这位恩人,六子便因被人诬陷犯了官府里的事儿,入了牢房便了无消息。还是等阮长卿入了东宫,才听晋王打听出来,六子在牢狱里不堪重刑,病亡了…

    想到这里,她暗自叹气。

    喝下药汤,阿十正扶着她躺下修养。院子里却传来阵阵脚步声,丫鬟小红一把将门推了开来,面上一副很是着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