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牧并没有责难赵长瀛,答应长公主出兵援助刑都的是他,没有料到魏王落井下石的也是他,这件事上是他理亏。
“二公子,你预备如何?”景牧的态度十分温和,“此事是我疏忽,你若想立即去往刑都,本相会为你安排好随从,将你安全护送出魏国。”
赵长瀛立在堂下,嘴唇嗫嚅着,似乎有些惊魂未定,景牧的提议,也是他的第一反应,但听景牧说出来,与他自己在脑海中设想,仿佛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不想去刑都。
尽管那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
从小到大,赵长云都是他们赵国的骄傲,父王、母后、兄弟姊妹,还有大臣们,都觉得他会是赵国最贤明的君主,因为他才华横溢,德行出众,同辈之中无人能及。赵国覆灭以后,许多赵人还将复国的希望放在他身上,直至他双腿残疾,再也站不起来了,人们的目光才渐渐转到赵长瀛和赵长宥身上,三弟生性稳重,而他则略显浮躁,似乎难托重任,一直处于这样的比较中,赵长瀛也会想,为何人们永远看不到他的勇敢,看不到他的优秀,难道就因为他是庶出,难道就因为他性格急躁了些?
除了几个年龄太小的弟弟,唯一与他年龄相仿,又不如他的,就是四弟赵长陵了。可是,一场变故,长陵不傻了,反而声名鹊起,引得天子侧目,远远越过了他。赵长瀛除了和母后兄长们一样盼望长陵来救他们,心底深处,未尝没有嫉妒过长陵,这次求援,他以为自己能够圆满完成,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
如果就此狼狈逃窜,他就一辈子都比不上长陵了。
“景相,在下想求你一件事,”赵长瀛心思百转,终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长瀛在府上住了一月有余,幸得景相慷慨,得以借阅府上藏书,但长瀛自赵国灭亡以来,没有太傅博士指点,也难以沉下心思,此次北林一事,长瀛深感学识不足,人心谋略,无一长处,长瀛钦佩景相已久,望景相能够看在与母后昔年的交情上,留下长瀛,在府上当一个门客也好,为您打理藏书,研墨奉扇也好,只要能跟着景相,学到您的一两分谋略,便足以让长瀛谋生了。”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说得十分诚恳,景牧听了,沉默片刻,道:“长陵公子所谋,恐怕不止‘谋生’二字,你——”
他言未尽而意已明,赵长陵已夺五城之地,现下北林城也攻破了,虽不知袁承武去向,但北林九城尽归赵长陵麾下,也是迟早的事,下一步说不定就是去殷洛接回赵王王后,筹划复国,赵长瀛再怎么也是赵国公子,留在魏国只会受到排挤,就像他说的一样,恐怕只能做个磨墨的书僮,何来前程可言?
“长陵是长陵,我是我,纵是亲兄弟,他的成就也与我无关,长瀛是真心求教,愿景相成全。”
景牧还欲再劝,却见长瀛一脸坚毅,毫无动摇之意,只得叹了口气,同意了他的请求。
“不过,眼下大王对刑都起了觊觎之心,你以赵长瀛的身份在我身边,恐怕有些惹眼,今夜我便派人送你出城,做成你已离去的假象,幸好这些日子你深居简出,少有人知你的身份,等再过两天,你再回来,以老夫故旧之子的名义进入泮宫学习,你意下如何?”
景牧替他想得十分周到,赵长瀛心中暗道,自己赌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虽是下定决心留在魏国沉淀下来学习,伺机实现抱负,但该报的信还是要报,赵英还在刑都,他不想让她担心。
舒望收到北林被魏军劫掠的消息,跺着脚痛骂了魏王几句,问张良:“这合理吗?这合理吗?抢我们的东西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跟白起厮杀——”
张良打断了她的话:“北林非刑都所有,魏军也非我们的盟军,仔细论起来,谁都有权进北林,就算我们先进,没有天子的允许,北林也不是我们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