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荒荒河原
荣世祯说道:“你不睡了?”高应麟摇摇头,撑着床铺坐了起来。荣世祯便亲自伺候他穿衣整齐,又传了自家侍卫,齐到内间来回话。
高应麟只戴着网巾,披着雪白锦衣盘膝坐在床上,好似一尊白玉神像,不容云翳半点侵扰。荣世祯坐在旁边椅上,说道:“昭王问你们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众云南侍卫下拜行礼,队长抱拳道:“奉昭王和小王爷的钧语,属下今日兵分两路处分差事,已经将白文景一家老小的尸首,从衙门领了出来,烧埋在城外土地庙,又请了三十六名和尚做水火法场炼度超生,办得十分妥帖。只是那昙花寺的差事,却费了些周章。”
高应麟一凛,说道:“怎么?”
那队长恭恭敬敬道:“我们白日里寻到昙花寺,又把四处都找了一遍,仍是找不到庆虚和尚的遗体,出了寺,到后山乱翻乱寻,白找了几个时辰,仍是毫无头绪。兄弟们无计可施,又回到寺里,却撞见几个村野樵夫缩头缩脑、鬼鬼祟祟,正挤在住持的僧房里,窃盗锡铜法器。
“兄弟们立时将那几个樵夫擒住,待要扭送见官,那几个樵夫却大喊冤枉,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不敢偷佛家宝贝,实是我们几个昨日帮一个行脚僧搬抬寺中尸首,那行脚僧拿不出辛苦钱来,叫我们今日来拿寺中器物抵偿。’
“我们一听其中有缘故,便细问他们搬抬了什么尸首。那几个樵夫七嘴八舌,好半天才说清楚。
“原来他们都是附近山下的樵户,昨日傍晚,一个白眉白须、破烂袈裟的行脚僧从山上下来,对他们说,昙花寺的庆虚住持和几个小沙弥都吃贼人害死了,他如今要把老小和尚的法体都埋在寺外,可他一人搬抬不过来,要请几个汉子上山帮忙。
“那几个樵夫虽然鲜少去昙花寺烧香,但左邻右舍都记得庆虚和尚的为人,一听那老和尚给人害死了,如何不惊?便跟着那行脚僧上山入了昙花寺。到了后寺一片竹子前,看见一坑烂泥塘——”
荣世祯轻轻“咦”了一声,说道:“我记得那枯荷塘,就在地藏菩萨殿前。”
那队长说道:“小王爷记得不错。那行脚僧把几个樵夫引到泥塘前,说庆虚住持的法体被人沉入了泥潭。
“众樵夫用锄头奋力掘开了泥坑,果然挖出了庆虚和尚和五具小沙弥的尸体,后把泥坑又填平了,一切恢复原状。那行脚僧又使众樵夫将尸体运到寺后烧化,把骨灰埋在石佛塔下,就地念了往生咒超度亡魂。
“那时天已经黑了,四下里阴风凄凄,众樵夫都害怕起来。那行脚僧便说等明日天亮了,叫他们自家来昙花寺里,随意拿些值钱的物件抵挡银钱,那几个樵夫不敢久留,便回家去了。
“待到今日天光大亮,才回得寺来,那行脚僧已不知去向,他们去住持房里找寻值钱家当,不想正好给我们撞见了。
“我们看几个樵夫言语粗朴惶恐,不似捣鬼的小贼,便给了他们几两银子,打发他们回家去了,将锡铜法器依旧放回了僧房。只是昙花寺已无管事之人,日子一长,寺里的佛像法器、经书布匹、米粮银钱等,必定保留不住的。”
高应麟追问道:“庆虚的尸首,你们可亲眼验过了?”
那队长说道:“我们依言去了石佛塔下,果然找到了几尊新埋的骨灰坛,都已经化成了灰,无法……无法验伤了。待要找那行脚僧问个清楚,那种人忽来忽去、云游不定,实是无处可寻,兄弟们便赶来回小王爷和昭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