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通判府过来的时候,就只有那么一条依山傍水的青石板小路,现在再找回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但当岑伦顺💈着石阶走上来时路的时候还是有些迷糊,好像这里曾经来过,又好像根本没有来过,使得岑伦不时地头去看一看缓缓流淌的忘川。不知身在何方,看着熟悉的景象总是能令人心安。不料,顺着前面的山石一拐,忘川就不见了,却迎面有一块大石。此时的雾气比之前淡了许多,再走近点就看到大石上的“迷津”二字。这是不是说通判府就在前面不远处?岑伦似乎松了口气,但又不太敢确定,停在大石前四处看了看,更不确定这地方他曾经来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没有回头路”?岑伦苦笑一下,想起从黑白无常开始,直到牛头马面,给他的建议就只有两个字——往前。
那就往前吧。
岑伦不再多想,顺着这唯一的石板小路朝前走去。不一会儿,那座门楣上挂着“🍤通判府”三字石匾的歇山顶样式的二层小楼出现在岑伦面前。当他踏上门前的石阶,想要抬手叩门时,右侧🅧大门上忽然有一扇小门打开了,只见牛头站在门边说:“陆判官在办公室等你。”
再次见到牛头,岑伦还是挺高兴的,衷心地对他说了句:“谢谢。”侧身跨过门槛走进门内。这是一间和牛头马面的办公室差不多大⛎🙍的地方,岑伦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一张线条简洁的明式书案后的陆之道。与牛头马面的办公桌不同,陆之道的书案上除了笔筒笔架和一只签筒外,再没有其他东西。整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览无余。
陆之道一手🜈捋了捋胡须,一手朝🏜🚾😿他办公桌对面的靠背椅子一指,对岑伦说了句:“坐吧。”
岑伦本想问问陆之道是不是知道自己会上这儿来,还没开口就⚐🐣觉得多余,咽了口口水便坐下了。坐下之后回头一望,牛头已然不知所踪。他扭过头脱口问道:“牛头呢,他上哪儿去了?”
陆之道微微一笑🔔⛺,说:“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哦,是……”岑伦讪讪的看着陆之道,觉得自己是有点不着调,已经死到临头——不,都已经死了——还在满脑子跑火车。这一耽误,对自己想说的话却又心虚起来,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陆判官,那个,我上次离开这里去望乡台之前不是见到牛头马面吗?他们说我可以在头七的时候回家看看。我就想啊,我回家见到父母的时候,可不可以用什么办法告诉他们我现在的状况,请求他们照顾好我的身体。然后再回到这儿来找你状告钟离凯,如果一切水落石出——当然你们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的身体也安然无恙,我是不是就能重返人间了?”说着说着,对重返人间的期待让岑伦不再像刚开始说话时那般犹豫,最后问到自己能否“重返人间”时,不觉探身向前,把两只胳膊都放在了陆之道的书案上,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见陆之道一脸平静的和自己对视着,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心里又一虚,把手从陆之道的书案上撤了回来,说:“您上次在摆满生死簿的那间大房子里让我看见的有可能发生的那种情形,我在望乡台的时候仔细想过,如果爸妈提前知道我的身体会毫无知觉,知道不需要请医生我自己会醒过来,那事情不就有希望了吗?哦,还有,陆判官,我现在知道上次您让我想清楚再做决定是为了我好。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顶着一个……混蛋…🉆🅈…的身份走过奈何桥。至少,我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至少我爸我妈应该知道他们的儿子岑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岑伦了。”——岑伦说着说着,内心的某个部分变得越来越坚定,腰也坐直了,说出来的话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每个人都有权知道真相——这就是我的选择。”
岑伦盯着陆之道的眼睛,等待他的回应。
陆之道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道:“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有个问题……”陆之道正视着岑伦的眼睛,说:“阴阳两隔——你知道,人间和冥界永不相通。从人间走入冥界,或者从冥界进入下一个轮回,过了界门,众生平等,一律有去无回。”陆之道这番话的措辞很严谨,语气和神情却都很温和。说话时也一直在用眼神和岑伦做🐚着交流,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等🁒🅑🅲待岑伦的回应。
岑伦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牛头马面告诉我说,只要人间有亲人祭奠,来到冥界的魂魄就可以在头七那天午夜回去探望。而且他们说我也可以回去,都已经摁了手印了。既然我可以回去见爸妈,应该就有机会告诉他们一些事情。就像您说的,该怎么做是由我选择,那我爸妈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啊,不能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养育了二十二年的儿子却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您的原因,想向您请教一下,我头七回到人间时,可以用什么方法告诉爸妈我正在经历什么?”
陆之道并没有正面回答岑伦的问题,微微一笑,说:“天道轮回。二十二年前当你成为他们的孩子时他们不是也没得选吗?”🚺
“那不一样。”岑伦道:“我们一起走过了二十🆌🎅二年,我在望乡台想了很久,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付出是比付出时间更宝贵的了。”岑伦总是一想🕧到公司种植基地里那些咖啡树就觉🜭忿忿不平,现在他明白了,因为它们占有了爸妈太多的时间和关注。
“唔……”陆之道双目👁微🄑☛⛯闭,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似乎很同意岑伦的🚗📞🛼说法。
还没等他说话,只听岑伦又道:“记得我被黑白无常带上黄泉路的时候,我曾经抗议过,说你们抓错人了,我的身体明明还在那儿,你们为什么抓我?黑白无常说他们不管阳间的事,只负责为孤魂野鬼🇵引路。人间的医生宣布有人去世,黄泉路上却不见人,所以他们才出现的。他们把我送到奈何桥头,走之前建议我去找该讨论这事儿的人讨论。后来我又见到了孟婆婆……陆判官,我相信,您就是那个能帮我的人。”以前在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岑伦往往用的都是问句,而这次,他却把自己想说的话很肯定地说了出来。
陆之道没有说话,好像是在等⚟💦🔆待岑伦继续往下说。
只听🙚岑伦又道:🔔⛺“在望乡台,我很认真的想过你们说过的话,我觉得你们一直都在提醒我,想要重新回到人间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我,的,选,择。我决定了,无论多么困难都必须🅧试一试,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让钟离凯来他该来的地方。”